转自《岁月芳华》——陈钢《磁铁与碎片——素描曹鹏》(选自《岁月芳华—陈钢随想曲》)摄影家林秉亮为曹鹏拍了很多张“高大上”的照片,其中有指挥交响乐时叱咤风云的雄姿,也有与爱女夏小曹合作《梁祝》时的父女情长……可是,最为吸引我的却是一张浓缩的、令人难忘的指挥家的“表情碎片”,它似乎是一张将很多“表情碎片”糅合成的一尊立体多面的人像浮雕。“一张横构图的九旬翁的胸像,紧锁双眉双目,紧握左拳,倾身向前,高举指挥棒,须发飘飘。这舞动的一棒携着西伯利亚桦林的雄风,席卷着东海万顷波涛,它召唤着上苍和大地的恩赐,呼唤着慈爱、善良、奉献、激情和力量,一并洒向人间。”(梁绍基)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是一个由很多“碎片”合成的“完形”。似喜似悲、似爱似恨、似吼似诉、似张似弛……可是,当它一旦被“千呼万唤始出来”后再度凝视时,扑面而来的是指挥家那种“千言万语一挥间”的神态,而照片此时所呈现的画面,也似乎变成了一块铁,一块溶化后再凝固的坚硬的磁铁。曹鹏当然是一块磁铁,一块响当当硬邦邦的磁铁。我在学生时代曾参加过合唱队,记得当时曾唱过一首冼星海的粤语歌曲《顶硬上》,觉得特别新鲜。歌的第一句是“顶硬上呀,鬼叫你穷呀!”我觉得曹鹏就是这么一个虽然“穷”、但却能“顶硬上”的铮铮铁汉!当他屹立在舞台中央高举指挥棒时,就像一座昂然不动的铁塔。而当他统领万人合唱《黄河》时,他那不可言说的“磁性”,就像排山倒海的黄河那样,奔流直泻到每个听众的心头,再将那“万众”聚拢成“一心”,散发出无尽的力量。曹鹏属牛,有股牛劲。不怕坑,不怕难,一步一步往前走。1960 年他在苏联首演《梁祝》时,为了找板鼓,竟然跑遍莫斯科,最后在莫斯科音乐学院格林卡博物馆找到了一架陈列用的板鼓。他骨折了,照样坐着轮椅上台指挥。曹鹏曾对上海市的领导说“趁曹鹏还活着,你们尽管拿去用。让我去大学、中学、小学都行,幼儿园也没问题,我都会去的”。这就像一位战士说“向我开炮!让子弹朝我身上打来”一样决绝,一样豪情!曹鹏也像是一堆“碎片”,色彩缤纷、性格迥异的复合体。他时而威严、时而柔情、时而低眉、时而昻首。但是,他骨子里其实是一个侠骨柔肠的好男儿。你们有没有注意过那两个画面?一个是他每次在指挥小女儿夏小曹拉完“梁祝”后,女儿会回眸嫣然一笑,走到父亲跟前与他拥抱时那种幸福的、会意的生命融合的意境;另一个镜头则是他与夫人惠玲的背影。已经过 90 岁了,他还总是那样挽着夫人徐徐地向众人走来。还总是那样在下车时转身缓慢地躬下身去,弯曲手臂邀请正慢慢挪出车厢的妻子一道前行。这完全是一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画面。20 世纪 60 年代,曹鹏在苏联留学时,才从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惠玲被分配在兰州电影厂。当曹鹏在成功指挥《梁祝》在莫斯科的海外首演并在工会大厦向全世界直播时,完全不知情的惠玲竟然同时会在兰州电影厂的一架旧式收音机前打开了按钮,听到了曹鹏的讲话……这是爱的万里传送,也是爱的絮絮耳语。(文化是闲出来的~读著名小提琴家夏小曹朋友圈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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